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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87 恶梦醒来是早晨-奔腾年代向南向北评论金莉莉
    郑炜站在那里,身子在微微地颤抖,两个人握着的手,很自然地松开了。

    刘立杆又看到了一双鹰隼般的目光刺向了他。

    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,即使在海城,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,和袖口的扣子也是扣住的,她整个的脸和动作都是冷的,就像一尊雕塑,杵在那里。

    她的身边,站着一位西装笔挺,三十多岁的男人,他没有看郑炜,而是冷冷地看着刘立杆,不用介绍,刘立杆也知道他是谁。

    刘立杆正在想着怎么和郑炜妈妈打招呼,就听到郑炜轻轻地和他说:“你先走!”

    刘立杆“哦”了一声,他看看对面的两个人,想笑一笑,算是招呼,对面那两个人,可一点想笑,或想认识他的意思也没有。

    鹰隼一样的目光让刘立杆哆嗦一下,逼退了他,他转身匆匆地离开。

    刘立杆走到了大门口,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,上面的人刚刚下来,还没来得及关门,刘立杆就爬了上去。

    司机问他:“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司机启动了车子,也没有随便开,他见刘立杆是个大陆仔,就想这些大陆来的,没有例外,一定都很想看看海城的夜景,特别是那一路的姹紫嫣红,他就把车开向了海秀路。

    看到外面的望海国际大酒店,刘立杆才醒悟过来,他和司机说,去滨涯村。

    出租车一直开到院门口停下,刘立杆扔下一张一百的就下了车,司机等了一会,确认这家伙真的是不要找了,人都已经进了院子,司机这才启动车子。

    刘立杆上了楼,走进房间,雯雯和倩倩看到他,都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稀客稀客!”雯雯叫道。

    “怎么,今天没妞泡?”倩倩问。

    刘立杆没理睬她们,他径直走到里间,倒在床上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雯雯和倩倩两个人,想把他抬到地上,可这家伙好像喝多以后,死沉死沉的。

    没奈何,她们两个只好出去,挤在了沙发上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,雯雯觉得于心不忍,走进来站在床边看看,叫道,倩倩,过来帮忙。

    两个人把刘立杆的衣服裤子剥光,拿了热水,用热毛巾替他擦了一遍,雯雯问,舒服一点没有?

    刘立杆嘀咕了一句什么。

    雯雯再问,要不要喝茶?

    刘立杆已经打起了呼,酒气还是冲天。

    雯雯叹了口气,替刘立杆盖了毛巾被,说走吧走吧,两个人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到了半夜,雯雯进来看看,刘立杆还是保持前面她们离开时的样子,雯雯皱了皱眉头,爬上床,在他身边躺了下来,轻轻地拍着他。

    在梦中,刘立杆头疼欲裂,他迷迷糊糊知道这是喝了太多的酒,又迷迷糊糊地感觉不仅是头疼,心也在疼。

    他梦到自己在一个电影院里,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小时候经常去的永城影剧院,电影院里坐满了人,他坐在台上,背靠着银幕,那一道光柱,从远处幽暗的洞口射出来,刺花了他的眼,他看着台下影影绰绰的人,好像都认识,又分辨不出是谁。

    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在看电影,刘立杆说,电影有什么好看的,你们看我,他的上半身都在放映机的投影里,但台下的那些人,好像还是没有看到他,他想站起来,挡住整个银幕,又怎么也站不起来。

    他喋喋不休地说着,声嘶力竭,想盖过电影的声音,但始终没有办法做到,没有人听他说什么,也没有人看他,他们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他,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身后的银幕。

    刘立杆双手做着各种动作,想引起他们的注意,当他双手捂着头,痛苦万分的时候,下面的人却集体笑了起来,刘立杆看着他们,但他们还是没有人看他,刘立杆终于放弃了声嘶力竭,一个人喃喃自语着,最后闭着嘴,呆呆地坐着。

    那一道从远处幽暗的洞口射出的光柱,有时变幻成鹰隼一样的目光,一会是黄宏光,一会又是那个老太太,一会又变幻回放映机的光柱。

    地点好像也不在永城影剧院了,而是到了滨涯村的那个露天电影院,三股光交织着,当刘立杆想说什么的时候,下面的人就一起喊:

    “你倒丁吗?”

    排山倒海的声浪涌过来,刘立杆终于垂下了头。

    电影散场了,一个“完”字在他的脸上晃着,场景又跳到了永城影剧院,门口有高高的台阶,一扇扇木头大门是铁锈红的,就像是消防队,门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。

    阴冷的秋天,外面下着雨,台阶下面是泥泞的街道,刘立杆站在台阶上,那些走下台阶的人,一个个都撑起了伞。

    刘立杆在人群里寻找着郑炜,他朝左边看的时候,眼角的余光瞟到她在右边,转过头,那张熟悉的脸顷刻消失,啪地撑起了一朵黑色的伞,刘立杆想走过去,眼角的余光又瞟到郑炜在左边,他赶紧把头转向左边,左边又是啪地撑开一朵黑色的雨伞,郑炜消失了……

    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左右左右地看着,不知所措,郑炜的脸就像一朵朵璀璨的烟花,闪现一下,一眨眼又消失在黑色的雨伞里,他想大喊,郑炜。你在哪里?

    嗓子却被什么堵住了,发不出声。

    人群都散光了,台阶下面是一条寂寥的街,连绵不绝的雨,昏黄的路灯,他看到一个人踽踽独行,裹紧了一件黑色的风衣,没错,那就是郑炜,刘立杆赶紧跑下台阶。

    他看到雨虽然纷纷地下,路灯虽然昏黄,但这些雨,丝毫也没有沾湿郑炜的身子和头发,郑炜走在昏暗的路灯下如同置身在白天,他看到她白皙而又颀长的脖子,优雅地微微侧向一旁,刘立杆看到自己赶了上去,在郑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。

    郑炜转过身来,刘立杆却一下子就吓醒了,他看到的是那个老太太的脸,鹰隼一样的目光。

    刘立杆睁开眼睛,四周一片漆黑,刘立杆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,原来是一个恶梦,郑炜还躺在他的身边,一只手还压在他的胸前,刘立杆伸手抱住了她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?”一个声音轻声地问。

    刘立杆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坐了起来,房间里的灯亮了,刘立杆这才看清,躺在他身边的不是郑炜,而是雯雯。

    刘立杆以为自己还在梦中,赶紧朝四周看着,心里在想,要是郑炜看到他搂着雯雯,那就糟了。

    一个人从外面过来,也不是郑炜,而是倩倩,倩倩骂道:“你他妈的叫什么,大半夜的吓死人了!”

    刘立杆看着雯雯,傻傻地问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雯雯骂道:“你他妈的醉得像猪,我们好心好意帮你擦了,我还陪着你睡,你他妈的,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刘立杆明白了自己是在家里,马上改口:“我怎么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来的?滚滚滚!从我们床上滚下去!”雯雯气极了,用脚踢着刘立杆,那边倩倩也过来拉他。

    刘立杆滚下床,这才发觉自己光着身子,他起身想去拿床上的毛巾被,雯雯一脚就踢在他额头,倩倩大叫:

    “滚啦,你那丑东西,谁没见过,挡什么挡。”

    刘立杆落荒而逃,逃到了外面沙发上,里面,倩倩已经倒在床上,顺手把房间里的灯关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吴朝晖认定刘立杆应该还在椰岛大酒店,但他还是开车去了滨涯村,魏文芳和他说,去是你的职责,没去,就是你工作的失误。

    吴朝晖觉得魏文芳说的对,魏文芳说什么,好像都很有道理。

    吴朝晖把车在义林家门口停下,都没有熄火,他决定按三次喇叭,等五分钟,要是刘立杆没有出现,那这家伙,就会像以前一样,等他到公司的时候,他假模假式地坐在那里,还和他说,我起得早,就不等你,自己坐蓬蓬车过来了。

    你起的早个屁,谁不知道你是从对面过来。

    吴朝晖一边对着后视镜,用飞利浦电动剃须刀刮胡子,随手就按了一下喇叭。

    没想到刘立杆马上出现在楼上走廊上,穿戴整齐,好像已经在等他了。

    吴朝晖胡子刮到一半,刘立杆就上了车,吴朝晖赶紧把剃须刀放下,先送这瘟神到单位再说,剩下的一半胡子,到了龙珠大厦楼下再刮,省得这瘟神又要唠唠叨叨。

    刘立杆坐在副驾座,两眼还是红肿的,他用手揉着眼睛,接着就不停地揉着额头,那里被雯雯踢了一脚,到现在还痛。

    “怎么,没有睡好?”

    吴朝晖问,心里在暗笑,你他妈的这么忙,一夜战三女,眼睛怎么可能不红?

    “撞了一下。”刘立杆答非所问,接着骂道:“你他妈的管这么多?”

    吴朝晖嘿嘿地笑着。

    “你笑什么?”刘立杆奇道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管这么多?”

    吴朝晖回了一句,把刘立杆逗笑了,刘立杆叫道:“好好,你他妈的厉害了,现在都敢和老板顶嘴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样?又要扣我工资?都说了一万遍扣我工资了,怎么一毛也没有扣?”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,还把客气当福气了。”

    吴朝晖笑道:“我这是提醒你,要吓我,就换个套路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我把魏文芳降职,还和她说,你什么时候不和吴朝晖在一起,我才给你官复原职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有用,用这个能吓到我。”吴朝晖嘿嘿笑着,“我们要不要重新来一下?”

    “滚你妈的!”

    这么一弄,刘立杆觉得心里没那么压抑了,也许事情,还没有那么糟,有什么理由认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糟,人家的老妈和老公都打上门了,你还要怎样?

    刘立杆觉得最糟又怎么样,大不了……他又想到了和郑炜一起,去五指山养猪。

    车到了龙珠大厦停车场,刘立杆准备下车,他见吴朝晖坐着不动,问道:“你不下?”

    吴朝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,和刘立杆说:“你跑得那么快,我还有一半胡子都没有刮。”

    刘立杆大笑着下车。

    刘立杆走到了公司门口,前台看到他,笑容可掬地点头说刘总好!

    刘立杆走进去,看到里面一如往常,什么情况也没有,他转头看看,除了郑炜办公室的灯黑着以外,其他一切正常。

    没有他预想中的,那位老太太站在公司的门口等他,鹰隼一样的目光看着他,刘立杆甚至想到,她身边会不会有什么人,见他来了,就和他说,你跟我们走一趟。

    就像那天,那个穿j装的从外面进来,走进会议室,和方哲说,你跟我走一趟,方哲就乖乖地跟他走一趟。

    没有,一切正常,刘立杆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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