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州府衙呆坐着一堆人,都在等余靖,等着他从案发现场过来。</p>
赵曦也在,满脸的沉痛和惋惜。似乎对失去将来的一个可用之臣很心痛。</p>
曹霖几个装不了,就是能装了赵曦也让他们去狄青那边了。护卫营既然是出征,就该受狄青节制。</p>
至于自己,包括长随,狄青不计较,也计较不来。</p>
干这种阴人的事儿,王中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表情没一丝变化。</p>
就是他觉得昨晚该他动手,殿下实在没必要污自己的手。</p>
他永远懂不了赵曦想亲自动手的那种执着……若不能亲自动手,赵曦都担心自己郁结了。</p>
士大夫?这就是士大夫?什么玩意儿!</p>
“殿下,诸位同僚,李显明因自觉愧对朝廷,于撰写惭悔奏折时不能自已自缢了。”</p>
余靖把那个似乎被泪水打湿后,显得有些皱巴的奏折递给了赵曦……</p>
赵曦翻看着奏折,时不时的唉声叹气……</p>
“学士,李显明可有子嗣?年龄几许?”</p>
几个意思?赵曦这样问,把余靖给问住了。</p>
人已经死了,也算是对他弃城而逃有个交代了,言及子嗣又是何意?</p>
“有四子。三子成人,唯有幺子尚在襁褓之中,也是桂州小妾所生。”</p>
知无不言,余靖不清楚赵曦的用意。若太子殿下有过份之举,他余靖自会拦下。</p>
“三子可皆有营生?”</p>
“余一子十五岁,不曾有营生。”</p>
“学士,曦知战时朝堂会备空白文凭。曦在此恳求学士,望学士看在李植诚恳惭悔的份儿上,能与李植幺子一份恩典……”</p>
这事太子殿下压根就能做主,何必于这大庭广众之下言之?余靖疑惑的看着赵曦,一脸的真诚。</p>
还是人家李植李显明这惭悔之意到了,一份惭悔奏折居然能唤来封妻荫子……上哪遇到这种好事?</p>
一个个本来敷衍了事者,都暗下决心,绝不能逊于李显明的惭悔之意。</p>
当然也有不次于李植的,踌躇着要不要现在就递给太子殿下。</p>
相对于面对朝堂相公的责问,糊弄出生并生长于大内的太子,要容易多了。</p>
就这么一篇奏折,就可以换来荫一子……太子殿下开口了,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,在如此糜烂的广南,余靖还真不好拒绝。</p>
说实话,就昨日太子殿下所言,什么要有担当,要把罪责该担的都担起来等等这类的话,没几个人信。</p>
太子殿下也就跟李植热乎的最久,拉扯的时间也最长。本以为是骗李植那个傻缺了,结果殿下还真就使劲了。</p>
看来是真有心招揽。</p>
李植,是赵曦唯一一个承诺要立即启用的罪臣,连差遣都说了……勾管机宜文字。</p>
说实话,在战时使用一两个犯错误的知州,降级使用,随军勾管机宜文字,这类事就是放朝堂,也会被允许了。</p>
这也是李植真心悔过的原因。</p>
狄青武人,不可能专任,这是国朝惯例。所以,南征大军的话事人应该是太子殿下。</p>
这一个个要素分析完,没人再怀疑太子殿下的诚意了。</p>
每一份递上来的惭悔书,太子殿下都会亲自过目,甚至还指出一些诚意不足之处,令各位改正。</p>
言辞尽量要沉重,陈述一定要真实,剖析内心一定要彻底,悔过之意务必要诚恳。</p>
说白了,通篇文章就体现一个意思……我真不是个东西。</p>
有那么一个大饼挂前面,还有太子殿下这个身份作保,更有李植的前例为标准。</p>
一份份惭悔书终于成文了。</p>
狄青忙着整肃军纪,提升士气,而赵曦这段时间就忙乎着这档子事。</p>
似乎是真要拯救这帮堕落的灵魂。</p>
见太子殿下这般作为,吕公著几次有心提点,几次都憋回去了。</p>
这些年与太子殿下交往,在他心里,始终不认为殿下会这般无脑。偏偏来广南之后的一切,殿下都有些大失水准。</p>
这些人吕公著都仔细审阅过履历,也没什么高门府第,皆是寒门出生。</p>
莫不是太子殿下未将来制衡他们?</p>
韩缜包括苏颂,三人交流过,有着深深的忧虑。至于王陶,很守规矩的一个人,该说的说,该做的做,从来不掺和乱七八糟的事。</p>
他可不是像人家仨人,几乎满门进士,全家为官。</p>
“吾等东宫属官,本有纠正殿下行为之责。如今此事,殿下过了。”</p>
“且不论此七人品性之低,一旦殿下继承大统后启用,势必会引来朝堂非议。”</p>
不管真实的目的是什么,总需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。吕公著几人真有些按耐不住了。</p>
“殿下……”</p>
“殿下……”</p>
这还是自来广南后,太子殿下首次登临他们几人的住所。</p>
“都在呀,好!”</p>
挺尴尬的,都正议论着怎么劝说殿下,指正殿下的得失,结果殿下就进门了。</p>
“曦此次有事需大伙儿帮忙……”</p>
赵曦在护卫营,很多时候说话都很随意,这些年都也习惯了。不过这时候让他们帮忙,还是有点诧异。</p>
“奏请朝廷明发抵报于州县军府,使各级官吏引以为戒,有则改之无则加勉……”</p>
吕公著看到赵曦递过来的似疏奏一般的文字……愣了!</p>
“吾需要诸位以家信方式于父辈、兄长、子侄以及同年,友好之朝堂官员,当曦之奏请到朝堂后附议。”</p>
傻了!士大夫凭什么活着?活着又为了什么?都活着一张脸,凭着一点名声。</p>
虽然这几人于广南身败名裂了,可换个军州,一样可以悠哉悠哉的做官。</p>
几人的行为该受人唾弃,可也就是朝堂明了。可殿下的这般操作,纯粹就是让他们于国朝再无存生之地。</p>
有点狠了!可仿佛也在这一刻,心里踏实了。</p>
赵曦就这么看着,等着这几位表态。都算是真正的自己人,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朝堂发声,赵曦要知道,这些自己培植的力量,到底能不能在关键时刻用上。</p>
“殿下,确实要这般做?”</p>
这般奏请,一旦呈于朝堂,太子殿下的原本仁慈的名声,可就调个了。</p>
“国朝不杀士大夫,但我真的想让他们生无可恋,从而也告知国朝官员,弃民、弃城、不战而逃者,吾绝不容忍!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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